下半山

已下楼

霖我|时间裂缝


*送给老婆@Backspace. 

*我也不知道它是啥的脑洞

*并无科学依据 算个另类的末世文学

*ooc


bgm:水星记—陈楚生&陆虎





0.


2170年,没人关心是否已经碳达峰碳中和、中国是否成为全面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强权政治是否仍存。政治不值一提,国家已无分别,第三次世界大战还没能登上历史书就已消弭在人类记忆。地球的枯竭是日益加剧的快进键,资源已经不足且不得不倾斜,生灵命运岌岌可危。在此关头,生存成为第一要义,迁居迫在眉睫。


资源倾斜,故而被批为封建的阶级制度在人类社会重生,虽然没人肯承认文明的不齿退步,但事实如此,只能向着金字塔顶端抢破头。

生命是越难以存续就越可贵的东西。


我是无神论者,所以早早被诺亚方舟驱逐。联合国在飘零大陆划出几片尚能称作环境优渥的片区作为集中生存区,基因和天赋经过层层选拔才得以入住。我在那片平原度过十八年人生,在成人那天选择了自己的未来。

我选择了离开,成为探索者,被成都的天府基地接收。


那是个不错的组织,技术、物资、成员都很不错。在那里,我遇到了贺峻霖。




1.


贺峻霖和我十八年来遇到的人都不一样,即使共事三年,他也是我认知里相当奇特的一号存在。他是不折不扣的乐天派,爱说话,爱开玩笑,尤其爱扯着人闲聊,似乎他的终极理想就是让整个世界爱上段子和大笑。虽然不知道何时就会耗尽的资源让基地也难免有些人心惶惶,但不得不承认,贺峻霖和他的笑话的确起到了缓解焦虑的作用,起码对我是如此。


天府基地集结了天资卓越的探索者,在亚洲版块是排得上名号的基地。探索者顾名思义,负责探索生存资源和空间。资源么,再探索也只能是苟延残喘,昙花一现;故而资源类探索者只占基地极小的比例,大家日复一日地出征、探险,最终还是为了更广袤的空间。


空间探索者也分三类,上至苍穹,下入海底,还有最遥远的太空。之所以分为三类,贺峻霖告诉我,这是基地里好吃好喝供着的那群智力超群的科学家们得出的结论,说是海底和空中虽然并未脱离资源枯竭且负荷严重的地球范围,但胜在人类甚少踏足,因而还葆有最后一丝尚未被污染的洁净。初到基地时我对这个说法不甚认同,毕竟早在几十年前水污染和大气污染就已经拔地而起,成为威胁人类生存的两座高峰,照着扩散理论,纵使再人迹罕至,也不可能多纯粹,南北极已完全消融的冰川和灭绝的生灵就是最好的说明。


“嗨害,你关心这么多干什么。”贺峻霖穿着太空探索队的招新制服跟我说,“那可是权威说的,我们只管探索就行了。”那身招新制服设计得很好看,整体是流畅的银灰色,上面缀了几点明灭的星辰。贺峻霖抖抖肩膀,那几颗星辰就冲我晃动着明灭了好几下,“这可是我们探索时特地采集的,货真价实的外太空舶来品,可比洋底的沙子和顶空的微粒高级得多。”他诱惑十足地拉长语调,“所以,要不要来我们探索队?有前途有出路,待遇也好!”


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活在现世的人是不能祈望前途和出路的,得过且过才是最好的生存观;他这番游说实在很苍白无力,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心想凭借着这样的游说词鼓动招揽新人的。可他的眼睛很亮,在那盏高悬在大厅的节能灯下熠熠闪光,比任何一个人的都要亮,像表面有光线反射的黑曜石,散着某种未名的能量与活力——这在如今的世界是极为少见的;我对黑曜石的能量着迷不已,于是也就听信了他热血澎湃的说辞,成为了太空探索队的一员。


但显而易见,太空与深海和高空相比,探索所需具备的身体素质更为严苛。我是贺峻霖招进来的,自然也就由他带着特训。诚然他性子随和好相处,却在训练一事上说一不二,我起得早睡得晚,每天泡在训练室里昏天黑地地训练,走出训练舱踏上地板的那一刻总会恍惚究竟是否回到了重力环境中,好像还在空中漂浮一样。


“再过两个月[星际穿越]计划就要启动了,我们太空探索队不常出任务,错过这个就得再等大半年才有机会出去了。”贺峻霖站在超重耐力舱外跟我解释,“想带着你出去看看,所以抓紧好好训练。”


脊骨牢牢抵住身后的舱壁,凸起的零件磨起钝痛,我在巨大加速度带来的压迫逼出生理眼泪,在天旋地转的模糊视线中艰难地追寻贺峻霖的身影,“[星际穿越]……是什么?”


“很简单……”贺峻霖的声音被转速割裂了隐约传来,“飞出太阳系,到其他旋臂去寻找宜居行星,最近的英仙臂和人马-船底臂①前几年已经探索过了,这次是螺旋臂②。”


【①太阳系在猎户臂上。这条臂位于英仙臂和人马-船底臂之间。

②螺旋臂:也称之为外臂、矩尺臂或天鹅-矩尺臂,是靠近银河中心的那一部分。】


他顿了一顿,又缓慢补充:“离中心有点近,所以转速什么的都会再高点,研究室那边说还会遇上黑洞,吸力更强,所以十个G③不够,加到十二个。”


【③:是对宇航员的身体素质要求,由于发射/着陆时加速度较大,宇航员需承受加速度带来的压力,即承受远超自身重力加速度的压力。现阶段宇航员承受加速度要求为自身八倍重量,即八个G,文中为表现时代、科技进步,人类身体素质提升,进行稍许提升,并无科学依据,切莫上升。】




2.


集中生存区的讲师在基础科学课上说过,地球曾经是一颗蓝色的星球,山川沟壑点缀的是万里神州。她点开光屏,放大那颗正在缓慢旋转的球体,一片荒芜的灰黄展开来,她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也只是曾经。”


“你要看南极洲吗?”贺峻霖看我朝舷窗外看,贴心地问道。我默然点头,看他在操作屏上点了几下,飞船航向随即改道,我瞥见稍纵即逝的淡色火焰由动力舱喷进舱外隔绝无垠真空的收集舱,我们在昏沉星河间挪移,没过一会南极洲就跃进我眼帘。


“那是最后一点蓝色啦。”贺峻霖重新调整好定向飞行的航线,也飘过来和我一起趴到舷窗上凝视那片小小的蓝:“也只能给你看这一点了,不知道下次再带你出任务的时候还有没有。”他起身到收集舱拧开分流管,接了一袋水递给我。水源紧缺,外太空探索一律用高纯压缩液氢④作燃料,探索者在飞船上的日常用水也来源于此。


【④:此处亦为笔者自行演绎,并无科学依据,请勿上升。】


我捧着尚有燃烧余温的水袋,凝视那一汪流动的晶莹。贺峻霖忙着往水袋里挤矿物素,不让水飘出来;我轻声说,“可是水不是蓝色的。”


“因为天也不蓝了嘛。”他很快地回答我,看上去已经习以为常,“都是没办法的事……正反馈太久了,救不回来的。”


我点点头。一切过耗都来源于掠夺者的恬不知耻,如今走到这般田地,也只能是人类咎由自取。地球渐渐拉远了,那点可贵的蓝也消失在茫茫星海的暗色中。快要到脱离太阳系的节点了,我听到动力舱愈发嘈杂的轰鸣,穿过隔音墙扎进耳膜里。我叹出口气,问贺峻霖:“还有多久能到?”


他看了眼操作屏,又飘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发,好像在传达某种笨拙的安慰。然后掌心下移,又拍了拍我紧绷的肩膀,“就快了。”


紧接着脱离太阳系产生的巨大吸力如巨浪般疯狂袭来,曾经超重耐力舱里的一切不过九牛一毛,我两眼发黑,耳边也响起连绵不绝的嗡鸣,恍若飓风中被卷起的一片草叶,所有气力尽数离我而去,时间好像凝结成不化的坚冰,一缕一缕,缓慢而残忍地将我冻结在其中。


——无边痛苦之间,贺峻霖握住了我的手。我艰难地聚焦视线去看他,他明明也脸色苍白,却依然用力攥住我的指根,像执意在隆冬去捂化一块坚冰,像总抱有莫名希冀的、固执去追寻一点生的可能的人类。




3.


探索很失败,螺旋臂没有适宜人类生存的星球。没有人感到意外,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在茫茫寰宇再寻得一颗宝贵星球的几率不过大海捞针,一次又一次前赴后继不过飞蛾扑火,为自己求个心安理得。


贺峻霖照常带着我训练,从基本的身体素质拓展到独立操作飞船系统,“实操机会宝贵,你好好练,下次就你来开着飞船带我去探索。”他调侃得漫不经心,手下却细致地帮我微微转了转操作杆,模拟器上始终有细微偏移的操作舱视线终于得以回正。


没人知道下一次探索是什么时候、要到哪一条旋臂去,贺峻霖也无法跟我保证。探索队的一切行动指令都依托于基地首脑,而指挥官身后则是日夜不停研究的科研人员。我对具体的研究内容和进度不甚了解,也不感兴趣,只一心一意跟着贺峻霖训练。


技术革新需要时间,可依托于资源才勉强生存的人类等不来时间。暴乱发生得猝不及防,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诺亚方舟已经倾颓,神已撕下博爱世人的假面。


“说是乱民闯入了生存区……”贺峻霖站在我身边,看着光屏跟我解释。我扫过乱成一团的光屏,分明看到了几点模糊的生存区袖章。离开了生存区和基地,人类基本无法生存,怎么可能是乱民呢——我握紧操纵杆,一片安心的温度覆上来,是贺峻霖的手心,“基地和生存区下达了新指令,为了进一步节省资源,划分等级制度,实行淘汰机制。”


他轻轻叹了口气,“洋底和远空探索队刚刚裁减了一半人数。”

“那些人……去哪里了?”我翻过手掌,让掌心和他的掌心相贴。

光屏上有极其微弱的反光,我看见贺峻霖抿平的嘴角,他说:“逐出基地。”

无边寂静中,我摸到一手黏腻冷汗,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


基地高层将压力完全推给了太空探索队,这是我意料之中的。在裁减人数与淘汰机制出现的当日,一个崭新的计划随即出现:沉睡计划。


沉睡计划顾名思义,通过让人类陷入沉睡以达到最大化的资源节省,当然并非全体人类都要陷入沉睡,人类社会依然要照常运行,向自然法则低了头祈求来的时间自然不能白白浪费,此时探索者就要承担起人类的命运重责,前往宇宙各处行星寻找宜居星球。


探索是有条件的,在资源被急剧压缩的情况下,一切都奉行齐头并进的原则,往日的小队探索被否决,改为单人单线探索。


“未雨绸缪,未雨绸缪……”贺峻霖颇有点自得地跟我说,“早点教你操作系统就是好,早点派上用场。”我不置可否,但他仅仅这样跟我说着,却在首轮探索者名单填报时拦下了我,说让我再练一练,等下次操作熟了再去。“免得有去无回。”他这样跟我解释,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装备穿戴好,钻进舱门笨重地跟我挥手,“回去吧,下次一定让你去。”


飞船是为单人探索特制的,型号比上次的小了不少,更像一个小型的模拟训练舱。我站在升降梯下面看他,舷窗小小的,钢化玻璃上又加固了碳纤维⑤,像面滑稽的哈哈镜,贺峻霖那样漂亮的一张脸也免不得扭曲。我看他趴在舷窗上朝我扭曲地笑,终于在他转身去调试设备的间隙里掉下眼泪来。


我不关心探索结果,一点也不关心——我只想知道,贺峻霖会有去无回吗?


【⑤:老规矩,还是我瞎掰的。】




4.


“我是天府福星,怎么可能有去无回。”贺峻霖颇为自得地跟我说。第一批单人探索的结果毫无新意,没人带回来好消息。“科学就是一步步探索出来的嘛,总得试错——功成不一定在我,但必定有我,你得这样宽慰自己。”


淘汰机制是最有力的催命符,亮出的铡刀不只高悬在探索者头顶,连带着被奉为圭臬的科学家和首脑们也一同被卷入生存的漩涡。唯效率论已成为统领一切的命题,逃亡愈加争分夺秒,理论和人员的更新换代都已经达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在贺峻霖已经执行了三次单独探索任务后,我也终于迎来了我的首次探索。大家一起出发,踏上各自的征程。那天我起得很早,甚至可以说是一整晚都没能入睡;在我早早到达发射基地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架飞行器并预备坐进去调试下设备时,贺峻霖有点焦急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叫住了我。


寂静无人的走廊里,我跟贺峻霖相对而立。他似乎是赶得很急,第一段话说出口时还在喘气;他唠叨极了,老妈子一样非要把之前演练时嘱咐过无数遍的话又干巴巴地讲一遍,即使我已经烂熟于心。


可我没有打断他。我知道再听一遍他的叮嘱也不会让我此行多安全一点、多幸运一些,可我就是想听,想再听他的声音,想看他有点关心的表情,想再好好记住这个人;我也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或许真的很难以捉摸,可我的确说不清楚,这份关系是从何时变得奇怪起来的。活在当下是末世教给人的道理,我想,喜欢就喜欢,依赖就依赖吧,谁都没有资格探问前程,那是太奢侈的事情。


“平平安安,下次再见。”在我合死飞行器的门之前,贺峻霖这样同我大声喊道。他拢起手来,在嘴边圈出一个喇叭,很可爱,很真诚的样子。





5.


沉睡计划执行了两年之后,可供探索的星系和基地里的人员一齐锐减。探索不到生存空间是罪,理论提出有误是罪,没能指挥得当也是罪。高层上还有高层,人人做自危的蝼蚁。基地的首脑换了又换,不变的是他们如出一辙的悲悯语调:“我们为淘汰机制而痛心……但形势所迫,我们无能为力……”


恐慌在将洋底和远空探索队蚕食完毕后,终于也烧到太空探索队。不过几次探索过去,昔日面熟的面孔已经少了几个。探索前照例的聚餐,桌上寂静无比,没人再有食欲动筷。


“我们聚少离多。”队长举杯。

“我们聚少离多。”我们一起举杯。


“时间裂缝,你听过吗?”贺峻霖就坐在我旁边,轻声问我。


时间裂缝⑥是个不算太入流的学说,打的也是人类穷途末路再谋生路的旗号,只是没被高层科学家认同。该学说认为,宇宙漫长无边,种种定理法则也被人类探知确凿,地球确实是一汪行将枯竭的泉眼。然,像天神造物亦有纰漏,茫茫宇宙也会有法则漏洞,即为时间裂缝。该学说的缔造者声称,时间裂缝是扭转人类命运的关键,只要找到时间裂缝并带领人类藏身其中,美丽新世界就能够再次重建,文明也就得以延续。但一旦探索失败,就是和冲进黑洞一样自取灭亡的结果。我点点头,“怎么?”


【⑥时间裂缝:还是那句,千万别信!】


他朝我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是他每次打听到小道消息或是基地里的惊天八卦要跟我分享时的一贯表情,我早已熟悉,一半是卖关子,一半是炫耀。我失笑,没想到他乐天到这种程度,到此等关头还有心情跟我宣扬一手消息。不过这次他没等我求他就开了口,或许是眼下凝重的气氛确实不适合他再跟我闹上几个回合吧;他慢慢地说,“沉睡计划要被叫停了,新的计划是[时间裂缝]。”



他倒是没有骗我。没等太空探索队再一次踏上星际探索的征途,高层变更计划的指令就已经下达。只是这次高层看起来耐心了很多,居然没急着启动计划,而是将启航日放在了一个月后,和往日每个计划都急吼吼去执行的态度大相径庭。


这是太充足的时间,末世之前是如此,末世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物资只出不进,一个月是惊人的长度,也不知道是什么条件让执掌大权的首脑们点了头,居然能硬生生拖上一个月。


这条八卦贺峻霖没告诉我,因为他说他也不知道,应该是顶级机密吧;他看上去也不甚在意,收了平日那些好奇,全心全意为时间裂缝做准备。我说你这样用功这样用心,怕不是奔着“功成在我”去的吧?我没说假话,来到天府几载,我从没见他这样认真。也许是人类真的到了存亡的关头吧,他也没怎么回应我的打趣。



一个月后,筹码揭晓。高层们是如何确定时间裂缝计划可行性的我不得而知,但此次计划确实是赌上了人类仅存的零星希冀——依然是单独任务,不同的是飞行器携带的不再是冷冰冰的生存物资,而是精心挑选出的、基因优良的人类。


“这是赌命!”我大吼。


“不赌也要赌,”贺峻霖握着我的肩膀,“只剩下赌这一条路了,只要能活下去。”


他努力低下头来看我的眼睛,眼神里是很难以言说的悲哀。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我知道以他百事通的称号,一定早早知道了这个计划,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呢?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他想通过此举告诉我,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尚、博爱?


眼泪流下来的时候,我也轻轻推开了他放在我肩上的手。


“赌命是吗,”我说,“那我跟你赌,赌我比你更能活下去。”



出发那天,我把肩膀上的星辰石扯下来送给了贺峻霖,以示告别。我想这应该算告别了吧,也说得上温和,尽管我们两个最后走向这样的结局、因为理想和抱负这样荒唐的原因而走上陌路,但好歹我也喜欢过他,曾经像那几颗小小的、闪动的星辰一样,为他心动过。

虽然不知为何。


他好像忘了那些争吵,又笑嘻嘻地凑过来,珍重地接了星辰石,却没礼尚往来地把他的分给我一颗。“免得你再想我。”他笑着说。


舱门合死,十几架飞船依次起飞,飞向各自未知的命运。我静静地操纵飞船按照航线朝着目标定好的裂缝位置前行,说来好笑,明明是赌上了命的一局,我却平静得好似枯骨一架。


和之前无数次探索一样,我在无比平静的等待里度过了那些分秒,这也算孑然一身吧,贺峻霖不在我身边,大家也都在为生的希望而奔赴,我确实再没有什么好期待,也没有什么不能割舍的了。


再一次天旋地转。


也是最后一次了,我在心里补充。我看到控制不住的生理眼泪一颗颗迸出眼眶,漂泊无依地浮在空中,像初初脱离大气层的十几架飞船,转瞬就消失不见。


也像我和贺峻霖,只有萍水相逢的缘分。


我终于哭了出来,借着让人痛苦不堪的压迫感,实打实地哭出了声。


飞船的光屏突然发出“滴”的一声。很清脆,我艰难地睁开眼睛,透过朦胧泪光,看到散发着柔和光亮的光屏,也看到窗外——

一片漂亮的、久违的蔚蓝。


我赌赢了。


我启动降落动能,飞船开始慢慢地寻找安全的降落点,光屏显示刚刚收到了一封跨空邮件,我打开邮箱,找到那封未读邮件,把它点开。


是一个不长不短的VCR。我静静看着,短暂的黑屏之后,我听到贺峻霖的声音,紧接着是他的脸,像我第一次遇到他时那样,朝我微微笑着。


“首先恭喜你,赌对了。”他说,“也得跟你道歉……”他挠了挠头发,“没跟你说时间裂缝计划,也没跟你说我的计划。”


他头发有点长了,以他的手艺,也不会轻易给自己修剪头发。那双眼睛垂下时能被碎发盖住一半,不知道他一贯跟我吹嘘的原生睫毛会不会觉得很痒。他抬手把头发推上去,让额头和眼睛重见光明,又变回基地里清爽的样子。


“然后,我呀,想跟你坦白个事情。”他开口。似乎是想着我会点头或露出疑惑表情,在等过几秒钟后,他吸吸鼻子,又说道,“当然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一段话而已。”


“我还挺有抱负的,来天府也不是因为什么待遇好生活有保障,相信你也能看出来哈。我也想做英雄拯救全人类,就跟你差不多博爱。”他嘴角弯起,露出尖尖的虎牙,泛着点自嘲意味。


“从小到大,他们都夸我,说贺峻霖聪明,懂事,立什么目标都能完成,说过的就一定能做到——倒不是我跟你自夸,我是想着一件事,心里就只装这么一件,一门心思完成才行。我在天府,一门心思想着找出路找活法,星际穿越,沉睡计划,时间裂缝,我忙活了这么久,结果这个愿望我没办法实现了。”


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可VCR的传输播放并不受控于我的终端,我只能看着进度条继续走向它的死亡。


“时间裂缝只找到了一个,其他十几架飞船,都是陪葬的幌子。”他表情很漫不经心地说,“我是博爱,是通透,但我就是不想让你输给我。”


“扯远啦,回来。”他往镜头外看了一眼,又很快转过脸来朝我笑,“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法实现这个愿望吗?算了,都这时候了还留悬念,太不值当啦。因为我早换了愿望了,飞船还没飞出基地我就意识到了。”那双眼睛拢起淡淡水光,像往常一样,噙着笑意,温柔透过摄像头,朝我而来。“我有过很多愿望,大部分都很宏大,我实现一个抛掉一个,到现在只剩下一个很微小的愿望,可惜实现不了了。”


下一刻,播放器画面剧烈闪动,转为黑暗。


“我最后一个愿望是,让我回到你身边。”





End.



—虐的,所以按着老规矩在生日前夕发出来。

没到正式生日,也就简单祝你——好前程、好愿景、能有星辰为你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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